講故事時間(二) 斷層

以下內容，純粹虛構，如有雷同，實屬不幸。

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

《斷層》

Angela 十七歲上中六那年認識了 Chris。Angela 就讀的那間女校，那一年只收了四個轉校生， Chris 就是其中一個，而且他是唯一一個男生，就是所謂的「女校男生」。

Chris 踏入班房的那一剎，就見到 Angela。

不是因為 Angela 漂亮特別奪目耀眼，比她漂亮的女孩可多的是。只是碰巧 Angela 被老師叫了起來問書，就是那四目交投的時刻，就是這樣，烙印在 Chris 那十七歲的腦海之中。

命運之神安排他們坐在一起，順利成章，就這樣拍起拖來。

拍拖節目不外乎是上圖書館、補習社，有時 Chris 也會帶 Angela 回他家吃飯，雙方的父母都開通，覺得只要不影響學業也沒所謂。就是這樣，無風無浪，平淡安穩。

無味的初戀。

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

變化出現在 Angela 22 歲那一年，兩人拍拖的第五年。那一年，兩小口都剛剛大學畢業出來社會工作。他們都去了同一家的公司打工，大公司，不同部門，不同樓層。

Angela 和 Chris 在 final year 時去了同一個招聘會講座，本來 Chris 只是打著「陪太子讀書」的心態去參加這個講座的，因為對這家投資銀行有興趣的其實是 Angela。

可負責講解那位小姐實在漂亮，Chris 很喜歡這種穿絲襪和套裝的女人，他覺得她們女人味十足，跟身邊這個終日只穿球鞋和牛仔褲的小女孩 Angela 完全是兩個世界。Chris 遞上他的申請表格，一方面是因為 Angela 說將來想在同一家公司一起工作，好有個照應；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這個穿灰色套裝的女郎，Chris 想，將來有可能跟這個女郎多接觸也是好的。

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

胡里胡塗，這兩個人就去了同一家的公司工作。Chris 的部門其實不會接觸到當天那位穿套裝的小姐，他沒所謂，反正都只是打一份工。Chris 就如這年代很多的年青人，他不是一個有抱負的人，他選擇去了公司的行政部，幹著芝麻綠豆諸如訂文具訂蒸餾水等小工作，但他真的覺得無所謂。

反而 Angela 就有野心得多。Angela 選擇去了投資部門工作，因她還是新人，雖然客戶較諸她的其他同事銀碼上落少很多，但是應酬飯局飲茶灌水還是有的。所以這倆小口雖然在同一家公司工作，不過見面時間其實不多。一週約一兩次，有時是週六長週過後，有時是平日晚上，跟其他的尋常情侶差不多。

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

Chris 的部門有個新入職的女孩叫做 Candy，香港的辦公室給員工的空間都很狹小，Candy 的座位就貼在 Chris 的旁邊。Chris 發現，這個眼大大有著小爆牙的 Candy，跟他是出奇地投契。他們會聊無線的婆媽電視劇，電台節目有多好笑，有款新的 Online Game 有多好玩...... 這些都是 Angela 不感興趣的東西。Candy 當然也對身旁這男生有點意思，就不時邀約午飯。一如很多人的愛情經歷，Chris 也經不起試煉，瞞著 Angela 跟 Candy 發展起來，就在一個又一個午餐約會之後。

始終是同一家公司工作，很快就有耳目給 Angela 爆料，東窗事發。Angela 決意要離開 Chris 這個負心男，工作上很出色的 Angela，碰巧有個客戶想找她跳槽幫手，一氣之下，當夜就放下一個月薪金和辭職信離開。

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

一年之後，Angela 收到 Chris 的一個 SMS，說有點東西想要還給 Angela。其實 Chris 是忘不了 Angela 的，始終多年感情，當夜他求 Angela 給他一次機會，說是很後悔行差搭錯。

女人都是容易心軟的動物，Angela 也念在多年感情，最終還是原諒了 Chris。又開始他們那平淡而安穩的拍拖生活了，一星期見兩次，有時看場電影，有時逛逛街，有時上 Chris 家過夜，像個無形的循環。Chris 的父母和家人當然都知道他們又復合了，不過有云「仔大仔世界」，也不好過問是什麼事了。

就這樣，又過了五年，這時 Angela 和 Chris 都已經 28 歲了，都是適婚年齡了。Angela 也有想過要跟 Chris 結婚，但她從來都不會給 Chris 這方面的壓力的，因為她覺得自己是個理智的女人，男人越逼迫就越要走；加上向來是「月光族」(月月都花光的一族) 的 Chris 連樓也沒一層，車也沒一輛，已經是助理經理的 Angela 覺得要嫁給 Chris，可能還有很漫長的路要走，所以也沒有怎樣跟 Chris 表達，她其實也想結婚的心意。

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

七月，香港的夏天熱得人也溶掉。

三十三度的高溫之下，炎陽高掛，Angela 低著頭在街上走，她在想給 Chris 買點什麼做他的生日禮物。襯今天 lunch 有空不用見客，就往附近那商場走去。

一把聲音把 Angela 叫住，「喂~~Angela！」

Angela 回頭一望，原來是初出來工作時那家投資銀行的一位舊同事，叫做 Jane。「喂~~~Angela，好耐無見呀，妳靚o左好多喎妳，點呀點呀，而家去o左邊間呀？」Jane 的高八度聲線和誇張表情，活脫脫就是電視內那些三姑六婆的模樣。

「無呀，去o左 OO 銀行跟阿 C.Y. Lee 囉，做死人呀。」Angela 唯有跟 Jane 寒喧幾句「妳呢，妳又點呀？」

「都係咁上下啦，我仲響 YY 銀行度做緊呀。」Jane 陰陰嘴笑問，「係喎，做咩上次唔見你去飲阿 Chris 果餐o既？」

「Chris？邊個 Chris 呀？Chris Chan 定 Chris Ng 呀？」要知道像 Chris 這種尋常名字，你和我的電話簿也隨時會有一百幾十個。

「Chris Au 喎，呢，Admin. 果個 Chris Au 呀！」見 Angela 仍是一臉疑惑，Jane 續說。「頂，妳以前條仔 Chris Au 喎！妳唔係咁都唔記得呀？」

Angela 更是一頭霧水了，「o下？？結o左婚？妳係咪去錯飲呀？」Angela 覺得，像 Jane 這種有點冒失的女人，真是隨時去錯飲也不足為奇。

「痴~~線~~！點會 jet？！我睇住佢結婚o既，仲去埋觀禮o添！」這時 Jane 望一望手表，「哎呀不過我唔同妳講啦，我約o左人食 lunch，妳得閒自己上我 Facebook 度睇相啦。走先啦，bye bye~」其實約了人都不過是籍口，Jane 覺得，舊情人結婚不通知也不足為奇吧，也無謂跟她拉扯下去，黃金時間在中環找位子食飯比較重要！

其實 Jane 又哪會知道，她隨口的一句，其實把一個多年的謊話拆穿了。

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

Chris 真的結了婚，而且是一年之前。

那一年 Chris 跟 Angela 復合，另一邊廂，其實從未跟 Candy 分手。好玩活潑的 Candy 當然吸引，不過成熟世故的 Angela 又讓 Chris 很掛念。於是 Chris 就索性來個「齊人之福」的大計，Candy 是同事，週一至五都會見面，週六日就有藉口說怕見得太多會膩，可以溜去見 Angela；也反正 Angela 公事繁忙，只有週末才比較有閒。相安無事的，一直過了五年。

Chris 沒有想過要傷害這兩個女孩，但是他的吊兒郎當性格，讓這個三角關係一直拉扯了這麼多年。Candy 跟 Chris 和 Angela 也是同齡，Candy 的父母就心急得多，三番四次催婚，加上 Candy 意外懷了 Chris 的小孩，Chris 唯有跟 Candy 結婚。簡單地在酒樓擺幾圍，註了冊就算。

Chris 哄 Candy 說自己還未有能力買樓，請她給他幾年時間，說要儲錢云云，又對 Candy 說反正現在連婚也結了，請她暫時住在自己父母的家，買到樓了，就接小孩和 Candy 一起住。Candy 想想也覺得是，婚也結了，這男人還能跑到哪裡去呢？就繼續住在娘家，等 Chris 買了樓再一起住。

其實 Chris 哪是想買樓？他是知道一但跟 Candy 一起住，就會永遠失去 Angela。至於他的家人那邊，也沒有拆穿 Chris 的荒謬詭計，其實也不是不想說，Chris 的家人只是覺得，他這麼大的一個人，自己會處理好，旁人還是不要多加理會。所以 Angela 上來吃飯喝湯甚至過夜，Chris 的家人也沒有異樣，跟平常一樣客客氣氣相見甚歡。

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 *

Angela 在 Jane 的 Facebook album 那裡發現了 Chris 的擺酒照片，Chris 和 Candy 在照片裡笑意盈盈，甜蜜滿瀉。讓 Angela 在七月的酷暑天也感到心寒，寒意從腳底冒上髮尖，豆大的淚珠掉落在鍵盤之上。

Angela 見到 Candy 那在鮮紅色的裙掛之下也遮掩不了的微隆肚皮，當然明白是什麼一回事了。

這一次，她也在翌日就給她的上司交低一封信。

她請了一個月的假，停薪留職，她要好好放自己一個長假。獨個兒跑到馬爾代夫度假去，她想，希望在那清徹的海水和藍天白雲之下，可以好好休息一下。

或者有緣會在那裡遇上下一個他，一個不會說謊的他。

莫文蔚《兩個女孩》